“他”
洛先生最近去了云南采风,家里又变成了一个人的样子。
他在家的日子掰着指头的都能数过来。
阿程说让我晚上等他一起吃饭,有事和我说。
那件事后,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按照他的喜好,多荤少素。
我洒下排骨汤上最后一把香葱碎时,门开了。
不止他一个人,他身后还带了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
嘉祺,小洛叔呢?
好歹我才是你的叔叔吧,你这没大没小的。
这位是?
我端着那汤从厨房走出了,也算看清了那男生的模样。
是双深情的桃花眼,鼻梁挺拔,唇珠圆润,也难怪阿程愿意带着他回来。
这是贺儿,贺峻霖。
我男朋友。
原来如此,我同阿程其实相差不了几岁。但我确实是他的叔叔,是以带男朋友见家长这件事目前恐怕只有我来做。
贺先生欢迎来家里玩啊
他的目光多是在阿程的身上,从进门起替阿程接过公文包方便他换鞋,亦或是注视着阿程向我介绍他是自己男朋友是眼里的温柔和洛先生当时一样。
谢谢小叔,今天打扰了。
这是带的一点点小东西,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你真的买了!我就说你问那些家长里短的干嘛。
阿程好像不知道他买了这些东西,他手里拎着的是一个用老式油纸包住麻绳捆起的物件。
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每次洛先生出发我都会提前去买好。
是城西那家老字号的桃酥。
洛先生开始觉得太甜总是吃两口就搁下了,后来在一起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那口味。每次出门都让我给他买好,说是那桃酥里有嘉祺的味道。
我搁下那汤,双手接过。
让你破费了,这桃酥我很喜欢。
阿程却低头翻找着客用拖鞋,
嘉祺,小洛叔上次从西藏带回来的那双鞋呢?留给贺儿穿吧。
你倒是会选,拢共就带来三双回来。
我还是替阿程翻出了那双藏式布艺的拖鞋,递给了贺峻霖
就留在这给你穿吧,反正以后一起吃饭的机会怕是少不了,这家伙说的话谁敢说不?
是吧,阿程?
谢谢小叔!
阿程向来都是不客气的,直接替贺峻霖接过那双拖鞋放在他脚边。
贺峻霖也是有些愣住,还是带着那眼神扶着阿程,对我说了句谢谢。
他声音清亮,像薄荷。和阿程的声音很不同。
不客气,饭好了都进来坐吧。
哇!嘉祺,你又炖了排骨汤!
贺儿你快尝尝!嘉祺炖的汤是真的不错!
好。
贺峻霖没有多看其他地方一眼,而是专心的给阿程夹菜。他的面前没有碗,阿程直接端了他的碗去盛汤,又慢慢的替他把葱花都挑出来。
原来,他不吃葱
我坐在他俩对面,是原先洛先生喜欢坐的位置。
低下头时,桌子下面三双拖鞋。
阿程不喜欢这种民族风穿的是自己买的那双黑色棉拖,而我和他,像情侣款一样。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抬起头重新握紧筷子。
抬手时那枚刻在无名指上的戒指,碰到水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像是寂静山谷里突然传出的一声鸟鸣,将我脑海里的思绪全部打断。
对面的两个人仍旧是低着头,你给我夹,我给你夹。
阿程不爱吃蔬菜,饭桌上的糖拌柿子是他难得愿意多动几筷子的菜。
贺峻霖给他夹了好些菠菜,虽然阿程皱了皱眉跟他小声撒娇,却又因为他的耳语低头吃下那些“难以下咽”的菠菜。
这顿饭吃的很漫长,很安静。
直到撤下所有,大家都捧着一杯水坐下时,房间里才重新热闹。
作为唯一的家长,我问了许多关于贺峻霖的问题。
阿程像是立着耳朵的狐狸,在一旁假装看着手机。
大概过来十几分钟吧,阿程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被我霸占着那么久有些无聊了。也不顾及着我还在,就搭着贺峻霖的肩嘟囔着要回去。
贺峻霖还是顾及着我在场,拍了拍阿程的胳膊让他在等一等。
阿程好像很听贺峻霖的话,松开了搭着他肩膀的手,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都是洛先生的画和一些从各地买回来的民俗风物。
可能是阿程离开他视线的原因,贺峻霖变得有些游离余光总是关注着书房门口的动静。
见此我也就不留他们多待,离开前我拉住了阿程问他们现在感情到了哪一步。阿程有些愣住,只是耳朵那里微微有些泛红。我大概知道了,只是叮嘱他们注意些。
他们走后,我便收拾了餐具。打扫门口时,鞋柜里多摆出的那双拖鞋和洛先生那双挨得很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将那双拖鞋移到了最底层。
也许是怕自己又想起了吃饭时的荒唐。
大概晚上九点多,洛先生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他给我分享了云南的夜景,和今天拍到的照片。洛先生说,云南的美食很多,估计合我的口味已经买了好些寄回来了。
我也同他说了,阿程今天带男朋友回来的事。
他突然问我,戒指怎么摘了是不是又落在洗手台上了。
我抬起右手时,才注意到原来戒指忘记戴上了。原来忘记戴上还是会有被圈住的感觉。
后来,他又腻歪了好一阵。说下次一定要绑着我一起去。
我拿着手机走到浴室,找到了那枚戒指。
回答他,好。
洛先生说我又敷衍他,说嘉祺总是这样喜欢敷衍我。
我确实答应过他很多次,可总是在他再次出发前用各种理由推拒了。
一直陪他聊到接近十一点,我有些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的时候,视频仍旧通着。他躺在旅馆的床上面向着我,旅馆看起来很普通离床不远就是浴室了。
我悄悄挂了电话,又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晨跑去了。
今天是周末,时间还算早刚刚七点过。
我提着垃圾出门时,撞见了从几门之隔出来的贺峻霖。
从阿程家出来的。
他一样提着一个黑色垃圾袋出门,碰到我时也没有什么尴尬。而是很自然的同我打了招呼,只是抬手间露出了颈间的红痕。
我只好装作看不见和他打着招呼,电梯来的刚好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我们各自站在电梯的一角,好像气氛更加尴尬了。他身上好像还有阿程喜欢的香水味是薄荷香橙的味道。也许还夹杂好像还有一些其他的味道。
最后的几层楼,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像昨晚那样清亮有一些嘶哑。
小叔叔也出去买早饭吗?阿程说想吃你之前买的那家粉丝包,小叔叔能告诉我在哪吗?
他的声音让我回过了神,原来他的嘴角那里也有一点点泛红,嘴唇有些肿。
哦,在南门那里,是在门口摆着红色广告牌的那家。再给他带一杯少放糖的豆浆。
门开了,他对我说了句谢谢。
然后他转身,门又关上了。
我可能跑了很久,回家时撞见阿程拉着贺峻霖的手要出门。
嘉祺,你今天跑那么久吗?
对,刚刚在早餐店跟洛先生打电话,所以久了点。
啧啧啧,都在一起多少年了还叫洛先生。
阿程说着还带着那种暧昧的笑看着我,伸手推了推我。
起开,没大没小。
我拍掉他的手,打算从他们旁边过去。
阿程突然开口,他口中的话让我有了些犹豫。
嘉祺,我们打算中午去吃火锅,一起去吗?
贺峻霖在他旁边,没有什么其他表情还是和昨晚一样看着阿程。
算了吧,你们俩出去腻腻歪歪我去不合适吧。
没事,对吧贺儿?
贺峻霖当然没有反驳他,而是暗暗搂紧了他的腰。
当然没关系,你是阿程的小叔叔都是自家人。
我自然将贺峻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为了自家侄子幸福考虑。
这火锅不吃也罢。
算了,你们去吧。我等下要出门了。
那行吧,那你记得吃饭啊嘉祺。回头小洛叔又要说我没照顾好你了。
阿程拉着贺峻霖的胳膊,往电梯那里走去还不忘跟我挥挥手。
知道啦
刚开始时。洛先生在家总会准备茄丁捞面送到店里陪我一起吃,他不在家我又总会敷衍了事。最后得了肠胃病,那天洛先生提前回家碰上我疼得在家不肯去医院。他哄着我打了点滴,又在家陪了我很久。
后来出事后,阿程经常过来找我吃饭才算是稳定了些。
洛先生经常出差帮人做设计或者采风,是以他把监督我好好吃饭的任务交给了阿程,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准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陪我视频吃饭。
洛先生是很好的人。
他只是很忙。
我后来经常会看见贺峻霖送阿程回家,有时下雨他也会先下车撑伞送阿程到单元门口,偶尔我腻在洛先生书房里时总能透过窗户看见他们。
大概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也会和我与洛先生一样,会腻在一起谈论着今天的太阳不如前天的刺眼,
会对坐着各自捧着一杯茶,然后隔一会儿说一句自己的事情。
洛先生很久没有陪我了
虽然我从来不会提及这些,但不可否认我很喜欢洛先生给我煮茄丁捞面的样子。
那天下雨,阿程说想一起在家吃火锅。
门铃响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阿程手里东西太多了不方便开门。
门外,是贺峻霖。
他拎着大包小包的火锅食材,雨水打湿了他的刘海歪歪斜斜的黏在额间。
进来吧,外面雨很大吧。阿程呢?
谢谢。阿程说他要回家拿啤酒让我先过来。
他把东西搁在了玄关,看着身上那沾了雨水的外套有些无措。他的耳尖有一点点泛红,原来他也不是没有情绪的人。
我见他窘迫的站在那里就先去取了条毛巾给他。
我将手里的毛巾递给他时,那是我与他最近的距离。
一秒钟后,这个发丝上沾了雨水的男人,对我礼貌的回了句,谢谢。
看来外面确实有些冷,他的指尖有一点点泛凉。
贺峻霖的手也许仅次于洛先生,毕竟设计师的手是不同的。
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细长,小拇指还微微上翘,指甲修得很干净圆润。
如果被这双手在雨里牵着应该会很有安全感吧。
荒唐的想法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
也许是为了掩盖我这荒唐的脑洞,我接过了地上的袋子把它们摆在餐桌上,然后进了厨房。
这顿火锅吃的很普通,或者说我没有什么心思放在火锅上。我只记得他的手不停地在我面前抬起又落下。
嘉祺有葱花吗?
我忘记了,我去切点。你先吃吧。
嗯
阿程好像没有起疑,只是贺峻霖抬头看了眼我。
因为在那两包他买的火锅食材里,有现成的香菜碎和香葱碎虽然他不吃但阿程有时还是放一点。
摆菜时,我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出现了阿程给贺峻霖挑汤里香葱碎的画面。
我大概是受够了着两个人的卿卿我我,把那两样小料都放在厨房没有拿出来。
我端了碗刚切好的香葱碎,可能是因为心虚吧。
桌下还是那样三双拖鞋,
阿程拽着贺峻霖嚷着要喝啤酒,贺峻霖拗不过他两个人都喝了两罐。
阿程真的不在意这是不是自己家,很熟稔地脱了鞋倒在沙发上自己打开投影仪。
贺峻霖好像也是习惯了他这副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我笑了笑。原来他看着清冷的外表下居然还有小兔牙。
阿程倒是使唤人使唤的很顺手,
贺儿,你洗碗好不好?让嘉祺陪我会儿。
阿程直接把我推到沙发上坐着陪他一起看
海绵宝宝?!
算了,也许只是刚好选中了。毕竟他眼睛根本没有
在看,而是对着天花板发呆。
嘉祺,贺儿很好对吧。
嗯,你自己选的人差不多那里去的。
和小洛叔比呢?
洛先生和他不同,他会经常陪着你。
确实
阿程后来确实没有在看海绵宝宝,而是在客厅里一直盯着贺峻霖的身影。
我好像也很久没有这样一直看着洛先生了,恍惚中画面出现重叠。好像在那里低头洗碗的人是洛先生。
那我大概会在厨房里,陪着他。不管是刷着手机还是就这样靠在门上说着话。
贺峻霖。很像之前的洛先生。
靠近情人节的花店总是格外忙些,甚至有时候都会没空接洛先生的电话,到了家就是到头就睡。
认识洛先生之前我就开了这家花店,所以他很少送我鲜花。洛先生很喜欢设计一些小东西,就比如店门口的拱门,二楼小仓库里的收纳柜,都是后来他重新改过的。洛先生有提过要帮我改装花店,可我拒绝了。
那是我一点一点攒下的印记,虽然他是希望我的一切变得更好,但我也舍不得改动他们。
只是拗不过他,改变了花卉摆放和柜台的位置。
情人节前夕的花店通常都是繁忙的,前些天订了许多今天下午才到。
我还在花店里记录着不同的订单,处理着刚到的鲜花。
你好,欢迎光临
门口的小熊响起了欢迎的声音,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发声音。
是他,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戴着金丝眼镜,两手插兜在花架那里低着头挑选着,店里放着City of stars.
他轻轻俯下身柔顺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口罩遮住了他嘴角的笑意,那溢出来的温柔几乎融化了花香。
显然他没有认出我,甚至他都没有在意这家店的老板是谁。
直到他抬起身,目光看向我身后刚刚扎好的那束紫白色满天星。手里的玫瑰突然变得烫手,我刚想放下是却不小心被扎了一下,刚好在那枚戒指旁边。
嘶,有些痛。
你好,请问那束满天星现在能订吗?
贺峻霖的语气好像不是对着那捧满天星,而是对着阿程。
可以
嗯?小叔叔?
是我,给阿程订花?
对
贺峻霖显得有些害羞,有种小心思被大人戳破的感觉。
能订,你几点要?我帮你提前留一束。
明天晚上吧,我自己来拿。多少钱?
我私心的想拒绝他给钱这件事,就当着捧花是我送给他的。可我不能这样说。
不用,我还得谢谢你照顾我们家阿程。
那是我应该的,那我先走了小叔叔,得去接从阿程班了。
贺峻霖冲我挥挥手,就离开了。出门时他低头摆弄着手机,在给阿程发消息吗?
支付宝到账,二百元。
他在门外接起了一通电话,转过头跟我招手示意。眉眼里的柔软竟让我有些错愕,我竟会认为那一瞬间的温柔是属于我的。
手机里有一条快递通知,大概是洛先生送来的情人节礼物。
到家后,打开快递里面是两个文件袋,一个重些厚些,一个大些薄些。
重的那个打开里面有一封信和许多照片,信里无非是他的思念和情话,而照片的最后几张是一幢小平楼,带花园的那种。
大些的那个打开时一本房产证,上面是我俩的名字。
里面夹了另一封信,洛先生问我愿不愿意替他打理一下他的花园。
当然,我愿意。
我翻来覆去的看那几张房子的照片,焦糖奶油色的窗帘,卧室墙角的落日灯,床头的幕布,一整个开满花的院子,以及院子角落里不小心入境的小爪子。
是柴犬!
我和洛先生说了好久想养柴犬,他也是同意的,只是我自己总是顾虑很多怕自己照顾不好它。
那晚,我也顾不得第二天的劳累同洛先生打了很久的电话。他说了很多次让我早点睡觉,却还是由着我问很多问题。
洛先生要回来了
通常都是阿程送我去机场接洛先生回来。
可是今天我打电话给他时,却是另一个人接的电话。
贺峻霖的声音不同平日里的清亮,带了些低哑。
阿程,是小叔叔。
乖等会,先接电话。
电话那头,贺峻霖身旁阿程的嗓音显得格外软黏。可能我不小心打断了什么,阿程闹着说等会再接,甚至再挂电话前传来错落的呼吸声和唇齿相碰的暧昧。
还好没什么,洛先生要晚上才到。到时候早些关门打车过去应该也来得及。
见到洛先生后,他一直牵着我的手没放开过。
上楼后我几乎腻在他的怀里
从客厅到阳台,从浴室到沙发
从月亮独挂西山,到晨曦泛出东方
洛先生一直在我身后,一直到跌入梦乡。
醒来时,洛先生还是早早就准备好了茄丁捞面。
他让我去喊一下阿程,我站在门口很久,毕竟我也不确定这个时候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家。
我刚按下门铃不久后,门开了
只是,开门的是贺峻霖,他身上是阿程的浴袍,脚上是跟阿程情侣款的拖鞋。
阿程起来了吗?
还没,小叔叔有事吗?
洛先生准备了早饭,喊你们一起过去。
贺峻霖的声音和昨天电话里一样低哑着,不同的是更加诱人。
阿程披着睡衣懒散的从房间里走出来,下巴搁在贺峻霖的肩上。
小洛叔回来了?
嗯,你们俩收拾一下过来吃饭。
我刚转身,门就被关上了。
砰一声,门上发出撞击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阿程的挑衅和后面的暧昧。
我有些无措,脸唰一下的变红。站在那里咳嗽了两声,门后传出阿程的呻吟,只是越来越远。
我拖着脚步,顶着滚烫的耳朵快速回到家里。洛先生看我急匆匆的模样,以为发生了什么。
他抱着我,轻轻拍打着我的背,一下一下的哄着。
没事没事,嘉祺不怕。
不是的,我没有被吓到。是阿程他们……
洛先生看到我愈发滚烫的耳朵,也不曾放开怀抱。
将我整个抱起,反手锁上了门。含着我的耳垂,重新走回了卧室。
客厅的鱼缸里,那只水母浮上又游下,触须柔软交错重叠。
卧室里,窗帘吹起,阳光照在床上,地板上的影子起伏交叠。
我们十指紧扣,戒指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霖
我有些恍神喊出了不真切的一个字
洛先生低下头贴在我的唇边
怎么了
冷
他伸手,连阳光也一同遮挡在我俩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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